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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了,窗外暗得什麼也看不見了,只有微風經過葉片時發出的聲響偶爾還能被聽見。仰頭,厚厚的雲層自西南方向的天空緩緩向這裡飄過來,沒一會兒就把月亮遮住了。
看來好像會下雨,病房外的走廊上偶爾能看見腳步聲,床頭櫃那裡放著一頂帽子,在它下面還壓著一條手帕。忽然回過神的蘿拉,好像看見了千尋的身影—
不過沒多久,就又有些失落般嘆了口氣。
“他怎麼可能在這呢?”
接著,視線落在了床邊的椅子上。可惜,那只是一張空椅子而已。現在,並沒有人坐著。眼前的電視還有聲音,這時正從美食節目轉到新聞播送。果然,畫面很熟悉,就是之前發生的事。這時,看著畫面的蘿拉不禁有些煩躁,於是手伸向枕頭底下摸索了一陣,拿出來遙控器,把電視關掉了。
瞬間,這間屋子裡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,暗得連腳邊都看不見了。
不過由於陽臺距離隔壁很近,隔壁又開著燈,所以,那裡還有些微弱的亮光。它們有些掉在了地板上,形成藕斷絲連似的一個個不規則的圓形。
將放在那裡的矮桌的一半照亮了。矮桌上放著茶壺和幾個杯子,另外還有幾隻碗。
有些口渴的蘿拉,用手輕輕掀開被子,穿上涼拖走到了那裡,伸手拿起茶壺,慢慢傾斜過來,給自己倒了杯水,然後拿起杯子,舉到眼前,稍微猶豫了一下,接著全倒進了喉嚨裡。
回到床邊的她看見手機螢幕正好亮起,有一條簡訊—
“蘿拉,老師就先回去了,如果你醒了的話,記得告訴我一聲。”
“老師,讓你擔心了,我沒關係的。”
簡訊應該是夏帆老師發來的,時間是大概3個小時前。於是,蘿拉也認真地回信了。按下傳送鍵的瞬間又覺得好像太敷衍了,可惜,已經傳送出去了。
於是,放下手機的她不由得苦笑了幾聲。
“算了,就這樣吧?”
她心想。
接著,將病號服的袖子往上捲了一點,用枕頭當靠墊,慢慢把背靠了上去。然後,微微閉上眼睛。不知不覺,再次睜開時,天已經快亮了,走廊裡的聲音再次多了起來。好像還亮著燈......
“不知道蘿拉醒了沒有啊?”
“老實說,我很擔心她的情況,你也看見了吧?剛到這裡時,她的表情就像是死了一樣啊—”
“嗯......”
其中,還有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,兩個好朋友的聲音。
他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正朝這裡走來。不過,也很快就被周圍發出的其他聲音淹沒了。
“不過,蘿拉的情況比千尋可好多了。”
這時,紫苑補了句,聲音卻消沉得不得了。微微垂下的目光,看起來也很難過。在那雙深棕色的瞳孔深處,似乎藏著揮之不去的悲傷。然而,她的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。
“我說,你既然那麼擔心他,為什麼不趁現在去看看他?”
“蘿拉這裡交給我就好了—”
和泉的聲音從旁邊響起,使紫苑愣了一下。然後搖了搖頭。
“不用了,我現在......沒臉見他。”
說著,不禁又嘆了口氣。
“剛才我可看見你去了趟附近的便利店。”
“那是因為我餓了,想吃點東西。”
瞬間,有些慌張的紫苑馬上停下腳步解釋。可當兩人視線對上時,紫苑卻馬上就移開了。目光有些遊移,表情也有些僵硬,而且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也有些緊張、猶豫。
“那你也買太多了吧?整整兩袋?一個人吃得完嗎?”
說完,和泉滿臉賊笑的從旁邊看著她的臉—
“那怎麼看都是兩人份吧?而且飲料也是,還有......”
這時,轉回來的紫苑很不服氣地瞪了她一眼—
“多管閒事。”
“好啦,想去就去嘛!不用勉強......”
沒想到,和泉看到她那撅起嘴的,好像在鬧彆扭一樣的表情,沒一會兒就漏出了笑聲。然後抓住她的肩膀,幫她掉了個頭。“去吧去吧,要不然不是白跑一趟了嗎?”
“可是—!”
沒想到,紫苑又轉了回來。
“我見到他該說什麼啊?”
“我覺得,和平常一樣就好了啊—”
和泉歪過頭,露出有些驚訝又有些困惑的表情說。
“要是你心裡一直在意著這件事,反而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壓力。所以我覺得,只要和平常一樣就好了。”
和泉的表情這時忽然變得很認真。
“千尋他肯定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,而和他保持距離。”
然後,用開朗的聲音說。
“沒想到也會偶爾從你這裡聽到那麼有道理的話—真是嚇了我一跳呢!”
說著伸出手想要放到她頭上,沒想到,卻被和泉伸手打掉了—
“挖苦就免了,去去......”
說完,手揮得像是在趕走蒼蠅一樣。從喉嚨裡漏出的聲音嫌棄得不得了,而且,表情也是一樣......不知不覺,紫苑就來到了我所在的病房外,手上拎著購物袋。
“打擾了—”
她一邊說一邊從外面把門慢慢推開。
“果然沒醒啊......
紫苑走進來,因為穿的是平底鞋,所以也沒有發出多少腳步聲。
之後,把拎著的購物袋扔到床頭櫃上,從牆角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,很自然地靠在了椅背上。不知不覺就又嘆了口氣,視線落在了我身上的她好像在拼命忍耐著什麼一樣。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裡......
“笨蛋,你為什麼—”
這時發出的聲音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。
“為什麼要先救我啊!一般來說,在那種情況下,先想到的,應該是自己吧!然而,你卻為什麼—”
說著說著,不由得連肩膀都在不停發抖。
“為什麼要第一時間推開我啊?!”
這會兒,連聲音也抖個不停了。而且,眼睛也早就紅了......
“真是個笨蛋啊你......這人情......恩情,你要我怎麼還啊!”
說完,紫苑抬手擦了擦眼淚與快要掉下來的鼻涕。而巧的是,門正好在這時被從外面推開,嚇了一跳的她慌忙用手捂住臉。
“紫苑,不好了—!”
背後響起的,和泉的聲音就像丟了魂一樣慌張、不知所措。
“怎麼了?”
“蘿拉不見了!”
“啊—?”
聽到這句話的瞬間,紫苑手裡拿著的牛奶盒掉在了地上,落在腳邊的它,頓時發出了很響的聲音。深棕色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,不禁眨了好幾次。
“真的嗎?!什麼時候不見的?”
“就在剛才我去她病房的時候—!”
說完,她急得不得了,快步走過來抓起紫苑的手就拖著她往蘿拉所在的病房走。可是果然,那裡面空無一人。而且,窗戶是開著的。床上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。
甚至,在靠近窗邊的桌子上留下了字條。
“再見?”
“那傢伙在想什麼?”
紫苑從和泉手裡一把搶過字條,瞬間像丟垃圾一樣從視窗丟了出去。同時,氣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!“盡給人添麻煩—!”說著說著,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。
“剛才說的,是真的嗎?”
“千尋!?你......醒了嗎!”
紫苑看見我的臉正朝向她,先是愣了一下,然後氣勢十足地衝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問個不停—
“認得我是誰嗎!”
接著,沒等我回答又伸出一根手指—
“這是幾?”
“我說,紫苑—”
這時,覺得有些好笑的我想打斷她,然而卻被她的聲音瞬間蓋過去了。
“回答我!”
“2。你冷靜點......”
可剛說完,臉又被她伸手捏住了。反覆向外拉扯了好幾次才總算是露出了安心的表情。
“現在重要的是蘿拉到底去哪了吧?”
我用微弱的聲音提醒她,雙手撐著想坐起來—但是沒多久就知道了這樣的努力只是徒勞,所以只好很不甘心的又倒回了枕頭上。“千尋你好好休息,身體都沒恢復,不許亂來!蘿拉交給我們去找就好—”
“可是—!”
之後,在我的強烈要求下,和泉的態度終於有了些許改變,不再像剛才那樣堅持了。
“好吧......反正,我說得再多你也不會聽了,那就一起去吧。”
說完,又嘆了口氣。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......於是,回過神來我們已經穿過了醫院後面的那片樹林。途中,紫苑用身體承受了我的大部分重量。
“抱歉。”
“事到如今還說什麼,快走吧。”
紫苑疑惑地看了我一會兒,猶豫了一下,小聲說。
“只是,如果我看出你有哪不舒服,我會立刻掉頭。就算是拖也要把你拖回去!”
“啊......?沒得商量?”
這時,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。怎麼看都不像是開玩笑......我還想再辯解幾句,於是厚著臉皮問。
“沒得商量,這話題到此為止。”
沒想到,她的態度非常堅決。同時,我們也來到了一片沙灘上,周圍遍佈著一塊塊形狀各異的岩石,有的被埋在沙子下面,有的則沒有完全被沙子遮蓋住,躲在陰影裡,只露出邊緣突出的部分。
腳邊有些貝殼,遠些的地方還有零星的枯樹根。為了防止沙子鑽進鞋裡,和泉把它脫了拎在手裡。一邊環顧四周,從沙灘這一頭走到另一頭,到處尋找著蘿拉的身影。
“你們看,那裡是不是有人!—”
然後,我指著遠處角落裡一塊很高的,像是個小山包一樣的礁石說。
“真的!難不成—!?”
和泉慌忙從後面繞過去,我和紫苑則從前面繞過去。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!
“蘿拉,你在幹什麼!快回來!!”
和泉一邊大喊一邊出現在了她身後,兩人之間只有幾步的距離。
這時,蘿拉正站在礁石邊緣,聽到聲音的她連頭都沒回。嗓音卻抖得厲害......
“為什麼......?”
“這我還想問呢?不聲不響就突然消失了,你到底在想什麼—”
“對不起,這次的事,好像......都是我的錯......”
“不是!不是這樣的!!”
結果,並不打算爭論的蘿拉又往前走了幾步。這下,前面真的沒路了......!
“會掉下去的!別再往前走了!!”
頓時,意識到她想做什麼的和泉,聲音也緊張了起來。
可沒想到,剛說完,蘿拉就從視野裡消失了—
“......別放手啊!!”
瞬間,我衝了上去!抓住了蘿拉的手,同時,身體也跟著她下墜的力量,剎那被拖得往前踉蹌了一大段距離!
“別說什麼‘都是你的錯’!別說這種喪氣話!總之,我絕不會讓你死的!所以,千萬別鬆手!”
這時,紫苑也伸手從背後繞了一圈,牢牢抱住了我的腰!
“我也是!我也不會讓你用這種理由離開的!”
說著,又把手遞給從後面趕上來的和泉!緊接著就這樣,一點點往上拉......!
“所以,別放棄啊!!”